summer‘s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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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光明

Take the Pain:

2014.03.27 修正。


补全成宫和御幸进入同一个大学的原因。






『ダイヤのA(钻石王牌)』同人


成宮 鳴×御幸一也×成宮 鳴


 


 


******


 


*鸣御御鸣傻傻分不清。


*伤病捏造有。


*高三夏大战果捏造有。


*未来出路捏造有。


*复健……真的……很……痛……苦…………【。


 


******


 


 


越过光明


 


 


  “哎呀,御幸君能应邀来我校真是再好不过了。”


  三月下旬,樱前线正行至东京。御幸办理完入学手续,跟在部长身后朝宿舍走去。中年男人用棒球帽遮住头上那片地中海,一路上啰啰嗦嗦,言行中全然不掩兴奋之情。


  “西东京这两年的经典决战,在联盟里也相当有名啊。教练可一直盼着看你们两人搭档,现在终于要如愿以偿……”


  “不好意思。”


  御幸忍不住开口,“我没懂,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咦?教练什么都没告诉你吗?”地中海显然很是吃惊,“怪了……那怎么会入读这里……”后半句的音量压得极低,御幸扭头看向窗外,装作没听清。


 


  他们走在学生宿舍四楼长长的走廊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地砖,如此安静,脚步声仿佛正打破薄如白纸的空间,一片接一片。


  他们终于驻足在临近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门前,房间号与门牌上的两个大名跃入眼帘——御幸一也,和……


  地中海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后拧开把手,门正对窗户,樱树在窗外灿烂地盛开。有个身着便服的男生霸占了隐于门后的右侧床铺,左手顶着颗小白球抛上抛下,视线向他瞟来。


  “甲子园准优胜投手和优胜捕手之间究竟能擦出怎样的火花,我个人也很是期待啊。”


  “请叫我关东No.1投手。”室内那小子笑嘻嘻地走过来,在御幸面前站定,似乎这就扳回了三年前那次失败的邀约,“多指教啊,一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御幸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正显出罕见的无奈来,“是关东第一左投好吧......好久不见了,鸣。”


 


 



  高中的最后一个夏天,西东京夏季大会决赛,头号种子稻实折戟,与甲子园入场券失之交臂的他们自然也未能如愿达成西东京的三连霸伟业。


  胜者,是自始至终贯彻继投战术的传统强校青道,他们在这一年终于打入了阔别七年之久的甲子园。不似前年度一路凯歌的稻实,青道的甲子园之旅磕磕绊绊,却于数场鏖战之后,最终夺冠。


  第二年的春天,拒绝职棒邀请的青道前队长御幸一也在大学里与稻实的前王牌投手成宫鸣相见。西东京近年火药味最重的两支劲旅,以投手为中心的稻实和以捕手为中心的青道,把他们二人拿来比较、或是期待他们联手搭档的人也绝不算少。而现在,这两支队伍的灵魂人物竟真的作为投捕搭档聚首在同一支大学棒球队中……他觉得某些人的眼睛大概都快脱框了吧。


 


  “是我给教练出的主意。要想拉你入队,就先把我也在这儿这件事给瞒好。”


  做准备运动时成宫直言不讳。他的关节足够柔软,看来春假期间也从没疏于锻炼。球场里私语不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俩身上,兴奋者有,疑惑者有,愤懑者有,蠢蠢欲动者亦有。成宫在稻实的同年级队友们并未出现,仓持他们也没跟御幸进同一所大学。在这儿的,大多是他们的手下败将,或是只闻其技未尝一战的对手。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职棒……”


  “我倒是想啊,但教练说我太傲了得去大学里挫挫锐气……搞不懂啊。”成宫像是生怕他没听见,夸张地叹气道。


  “不像你的风格嘛。”御幸如芒在背。


  “很有你的风格吧。”成宫得意洋洋。


  “哈哈,去死吧你。”


  “痛!轻点啊!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凶了!”


  “一年级的!这可是第一次训练!认真点!”


 


 



  “好球!威力不错嘛。”


  “废话,你当我谁啊。”


 


  新学年,训练第一天。球队拒绝了媒体入场,却还是挡不住本校学生陆续前来参观的脚步。成宫和御幸吃完饭回到球场时被好几个女生给围了,好不容易进入场地后,成宫一把勾住御幸的脖子,坏笑着问他签了几个名,发现双方数量持平后不满地撇了撇嘴,意兴阑珊地放开了手臂。


  教练露面,大致激励了一番后便开始说明队伍的训练计划、一军的选拔流程等等。成宫和御幸几近于理所当然地组成了投捕搭档,参加完大一新生的基础体力训练后,就直接进入牛棚开始了练投。


 


  在强校如云的东京,首都大学棒球联盟下属的N大棒球队虽也拿过全国性的冠军,但其实力也至多不过能排入全国的第二梯队而已。相较职业球员辈出的其他大学,N大更以其出产的教练、部长与指导员数量之众多而闻名。


  在任何竞技项目里,指导者的水准都是衡量队伍总战力的最重要标杆之一,但对于前年以小鸣旋风席卷全日本的王牌投手成宫鸣,和去年在甲子园中大放异彩的捕手兼四棒御幸一也而言,这却无疑是对其才能的埋没与践踏——没有任何人会舍得将他们作为指导员来培养的,他们自己就更是了。纵使分属不同的队伍,他们也有朝一日定会成为队伍的核心;纵使他们不要求任何特殊待遇,教练也一定会以他们为中心来重编主力军。这是他们的实力所自然招致的结果,无可颠覆、亦无可辩驳的。


 


  “鸣,来一球变速球试试。”


  成宫颔首。他轻呼一口气,抬脚,重心前移,左臂高高举起,挥出。球划出漂亮的弧形,在即将进入打击区时猛地加速,被捕手手套擒住时发出美妙的声音。一旁练投的其他投捕组合都停下了动作,似乎还对拥有如此实力的投手竟是自己的队友而感到难以置信。


  他把球抛回成宫手套中,对方接住后盯着球看了老半天才转过脸来,球帽下的视线如箭,比新队友们的视线和絮叨更为鲜明与刺耳。


  他蹲在原地,毫不在意地笑着,右手啪地锤入手套里。


  “再来一球。”


 


 



  今天的练习顺序是先打击后投球。打击练习时他没见到御幸的身影,随后便被部长叫去了体育医学院。折腾一番后好不容易下了楼,就见到失踪了半天的御幸正蹲在花坛边上。毕竟是当捕手的,蹲会儿倒也没什么,就是那姿势忒民工,看得成宫内心一股子不忍。


 


  “成宫同学架子真大啊,都能随便翘练习啦。”


  御幸咧开嘴角朝他笑得欢。


  “你还不是翘了打击训练……找我?”


  “找你。”御幸站起身来,跺跺脚,“边走边说吧。”


  成宫走向他,手里提了个方方正正的塑料袋,似乎装了一小沓纸,不透明。


  “差不多该把暗号定下来了。我说,你记,行不?”御幸直视前方,提议。


  他左手拎着袋子,缓缓攒紧。


  “行。”


  “那首先是直球……”


 


 


  第二天,教练找了队上的强棒跟这对新生投捕搭档对决,每人三打席。与大学球员对峙的成宫似乎没有传言所述的那么凄厉,投捕方以微弱劣势战败。对决结束,教练宣布,为备战半个月后的联盟战,成宫和御幸升入一军。


  有些人向他们投来艳羡的视线,有些人则藏好了不服的表情。他们默认了这个待遇,但看起来也没多高兴。


 


 


  首都大学棒球的联盟战始于四月中旬。在本联盟的15所大学中取得优胜的学校便能取得于当年六月开催的全日本大学棒球选手权大会的出场资格,大会则将在全国共26个联盟的优胜队当中决出冠军。对于试图进军职棒的球员而言,这场大会具有特殊的意义。它会记录所有的闪光点,包括队伍所创的记录以及个人做出的惊艳表现。


  所有关注高中棒球的人都对他们有所期待。无论是曾经的队友还是现在的,曾胜过他们或负于他们的,虽少有公开的言论,但整个日本棒球界都在默默关注他们的大学出道战。四月中旬,首都大学棒球联盟战第一轮打响。当日下午,赛程是N大对D大,平塚体育馆的上座率比往年微妙地上窜了几个百分点。


  N大棒球队板凳球员中唯二的两个大一新生在第七回合登场,17号投手成宫鸣取得1个三振,另有1个四坏加1次暴投,被击出2支安打,失一分。18号捕手御幸一也容许了对方的一次盗垒,他作为8棒击球员两次在垒上有人的情况下站上击球区,却一次都未挥棒,连着贡献了两支进垒短打。


 


  关东第一左投?


  甲子园优胜捕手?强力四棒?


 


  他们前后展现的实力差距太大,大到让人无法理解。


 


  天才碰壁?


  新星陨落?


  关注高中棒球的人们纷纷议论。


 


 


  成宫那段时间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快死了般满脑子走马灯,一段一段掐头去尾地放。第一个夏天的暴投,第二个夏天的惜败,第三个夏天的止步不前,引退战的九回下半,白色小球和红色的线,多田野的手套,阿雅学长的谢谢,本垒垒包上方那狭小的空间,消失的指尖,所有人讶异的脸,拒绝职棒邀请时发麻的头皮,一也从不参加打击训练,他从医学院走出来,看见他的新捕手蹲在路边,他们约好了暗号,只约定了球种却没约定如何划分好球带。医生手执X光片,推了推眼镜,为难地抬起脸。


  ——你看,成宫同学,手指、手腕、手肘和肩膀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


  他每晚都这样醒来。还没睡着便再次醒来。每天的训练和比赛他都绷得像快要断掉的弦,到了深夜又不敢闭眼,怕闭上眼睛后那堆不知是否幻觉的景象又争先恐后地循回一遍。嘈杂钻入他的耳朵,他从没接受过如此密集的质疑,它们一波又一波,像要将他冲垮一般。教练一如既往总让他们在后半场守备,一也给他暗号,在他点头前不厌其烦地变,内野很少叫暂停,似乎这对投捕属于另一个世界,他们谁都不想插足。上场比赛,九回下半,二出局满垒的情况下轮到一也的打席,本是再见安打的机会,教练却给他派了代打。一也像是料到了一般,连休息区都没有出。他毫无怨言。


  


  他也毫无怨言?


 


 


  六月初,联盟内部比赛全部结束。N大棒球队在总积分上屈居第二,再次不敌首都盟主K大。


  N大报废了一个春天。


  舆论平息,选手权大会即将开赛,大学棒球界每年都会涌现无数新星,输家,便不再被人们视为焦点。


 


  稻城实业的成宫鸣,青道的御幸一也,似乎也报废在了这个春天。


 


 


#


  “怎么你也不去职棒?”


  “‘你也’是怎么回事啦,你还不是没参加选秀?”


  “选不上的吧。”


  “哟,还挺有自觉嘛~”


  “扔你下去哦。”


 


  这是去年的事情。仓持站在桌前,面色狰狞地恐吓他。他们三年级才引退没几天,甲子园夺冠的余韵尚未消散,他们自己和他们身边的人都还活得忒没有实感。再也不用去训练这件事尤其难以消化。窗外晚霞满天,逐渐稀疏的击球声刺透校庭的宁静,与鼓膜相贴。


 


  “不用你提醒我也有自觉。”发型嚣张的原不良少年把手揣回兜里,“高中毕业后能被选入职棒的都是各队的核心,我还早得很。在大学用心磨个几年,到时候要再有队伍愿意收我,我就继续打球;要没有,那接下来的四年就是最后了,不都这么回事吗。”


  顿了片刻,他又半开玩笑地开口数落道,“再看看你,明明有那个机会还不好好把握,要是四年以后人家不要你了怎么办啊。”


  御幸听了,便也半开玩笑地回应,“哎,不先去大学里磨个几年我自己也心里没底啊。要是人家没几天就把我解雇了可怎么办呢。”


  “……你谁啊,御幸可难吃了快吐出来别噎着。”


  “嘿嘿,的确挺难吃的,肌肉太多、脂肪不够~”


  “去死吧你。”


 


  “话又说回来,怎么你和哲学长走的都是一条路啊。下任队长是金丸?那小子就算留下成绩也不会直接进军职棒的吧。这莫不是要变成青道的传统了?一点都不燃嘛。”


  “降谷倒挺有戏的。”


  “谁知道呢,那小子脚踝都习惯性扭伤了,带伤可不妙啊。”


  “是啊,”像是没听出分毫弦外音一般,御幸平静地回道,“带伤可真不妙。”


  “……然后?你准备去哪间大学?”


  “那得看哪家肯要我。”


  “啧,会待在东京吧。”


  “会吧。”


  “如果跟学长他们分到同一个联盟就好玩了。”


  “哈哈,真可怕。”


  “这话轮不到你讲啊。”


 


  不远处的棒球场上传来球员的致谢,青道的日常训练终于在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前迎来了终结。他们刚从青心寮里搬出,御幸会走体育推荐渠道升学,仓持也已有大学球探前来邀约,前园和白州参加了大学球队的选拔,川上因其球种之多与控球力之高,早在征战甲子园时便被好几家大学觊觎,渡边则在准备考试——一切皆如御幸惹恼前园的那句真心话,和一年前上届青道主力的分道扬镳。


 


  “御幸。”


  他们家不住一路,走出校门时仓持叫住他,笑容嚣张得一如既往。


  “球场上见。”


 


  好像有点远啊。仓持沐浴在夕阳之下,余晖横亘在他与他之间那不过数米的距离里,将对面的世界镀成一片金黄。


  他似乎早已做好了终有一日会离开球场的觉悟,但御幸觉得,仓持大概是能继续走下去,继续走很长、很远才对的。


  他挥了挥手,见仓持没有离开的打算,才终于补上一句。


  “球场上见。”


 


 



  仓持被所属于关甲新学生棒球联盟的H大挖走,今年他们击败了本联盟王者J大杀入选手权大会。仓持在联盟战赛程后半段开始登场,守备虽调动至了外野,但打顺还是1棒。即便只是一年级新生,他的脚力和眼力在大学球队里也仍然是一项可怕的武器。


  仓持已踏上了神宫球场的土地,倒是他败在了预选里,没能遵守约定。


 


  学长们则活跃在各自的球队里。今年东都大学棒球联盟的胜者是A大,市大三高的原王牌真中学长背着11号投了联盟战里一半以上的比赛,球界已将他默认为A大实质上的王牌。哲学长所在的球队则是在去年春天披荆斩棘杀入了选手权大会的四强,最终惜败于当年的冠军。稻实出身的原田学长已在北海道的公式战上有过数次亮眼表现。


  鸣则从公式战登板当天便开始熬夜。他也不发出什么噪音,只是第二天总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牵连住在同一个房间中的他都渐渐开始失眠。联盟战结束后日程表便空了许多,教练也对他采取了半放生的态度,他便开始翘掉训练,一整天都把自己裹在被窝里,紧贴墙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有天御幸听到对面床铺半夜窸窸窣窣的声音,侧头就见到成宫又缩到了角落去,第二天他醒来,发现成宫竟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靠在那里。晚上太黑,什么都不明晰,现在他能看清了,就被成宫的眼神震在了原地。


 


  第一天在大学见面时,他还以为成宫变圆滑了。他竟听了高中教练的劝来到大学,竟几乎不作任何抵抗地接受了非王牌的背号、和替补球员的身份,他不再恃才自傲,不抱怨任何训练,不顶嘴,不偷懒,无视所有流言蜚语,也接受来自任何人的低估。他简直不像成宫鸣。人怎可能莫名其妙地发生如此巨变?


  但他果然还是那个成宫鸣。


  强者自有其自傲的资本,他的理论就是如此单纯。他从没改变,只是现在的他,已不再拥有他曾引以为傲的一切了。


 


  他花了多久来接受这一切?


 


  而如今,当这些尚且未能在他内部成功完成新陈代谢的一切被拎到众目睽睽之下时,他又需要花去多久来重获平静?


 


 


  御幸感到一阵眩晕。成宫缩在角落,那个眼神让他感到似曾相识,他到底在哪儿见过这样垂死的神态?对了,在青道,高一时有场他只能站在围栏外观战的比赛,比赛中途,青道的正捕手倒在了本垒前,他三年都眺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但诊断书下来之后,整整两年里,他都再也无法在那个人脸上看到任何光彩。还有高三,隐瞒了背伤的复发,撑过了最后的决战,他已做好心理准备,而医生还真给他出了这样一张诊断单——至少在未来一年内,他都不能再挥动球棒。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甲子园夺冠的狂喜当中,拿到诊断单的当天晚上他回到家里,正常地洗了个澡,吃了晚饭,与父母聊聊天。等他回到好久没回来的房间,他看到他留在家里的旧手套端端正正放在桌上,桌边则立着球棒,它们都被擦得光亮,是出自父母的手笔。


  他的家人用这种方式支持他的选择,而他,有可能今后再也无法挥棒了。


 


  那时他亲历的绝望,与面前成宫的眼神严丝合缝地重叠,几乎合为一体,怎么也分不开了。


 


  在体育医学院楼下等到成宫的那天,他照例没有参加打击练习,去了牛棚也没见到成宫的身影,他想差不多该定一下暗号了,也想问问对方那杂乱的控球力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打听着一路走到医学院的专用教学楼中,沐浴在消毒水的气味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每一级的阶梯,如此安静。他向着四楼走去,一路上穿过无数薄如白纸的空间,一片接一片。成宫从骨科的诊疗室走出,他后退一步躲在岔道里,看着对方快步穿过走廊,来到一个杳无人烟的角落,一脚揣向纯白的壁砖,双肩毫无规律地颤抖。他腋下夹着几张X光片,它们被他抛弃,纷乱地坠落在地上、铺满。有一张是手腕的模样,另一张是手肘的,还有肩膀……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全身乏力地蹲在了路边。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瞬间自己的心情。


  一如他不知道怎样理清这个瞬间自己的思绪。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蹲在了成宫的床前。成宫的眼球盯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纹丝未动。御幸把双手举起,装模作样地在空中揉搓一番,然后右掌朝下、左掌朝上,缓慢地打开来。一颗白球躺在他的手心,安安静静。


  他手法拙劣,一眼就能看出从没试着这么去讨好过谁。他倾斜手掌,那颗小白球便朝着低的那方滑动,刚碰到手指前屈形成的凹陷,他便柔缓地抖动手腕,将球轻轻抛出一个向前的抛物线。


 


  好慢。


  慢得成宫能完全看清它旋转的轨迹。窗帘没拉实,些微晨光透过缝隙涌入这间昏暗的房屋,它从另一片昏暗中蹦出,在来到这一片昏暗前越过光明,它纹路清晰,越过那片光明后,连它本身似乎都成了光的一份子。


  而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抬起左手,将小球抓在掌心。


 


  御幸蹲在他眼前,见他有了反应,才像多少放宽心了些般皱着眉头微笑起来,随后向他勾勾手,他便条件反射地又将球给抛了回去。


 


  “还记得高二的秋季大会吗?”


  御幸将小球接住,开口,见成宫神色呆滞却还是认真听着,便自顾自地继续下去。


  “打半决赛的时候,我跟对方选手在本垒发生了冲撞。去治了,但毕竟还有比赛,就一直没医彻底。拖拖拉拉到了高三的夏天……赛程太紧,等打到了甲子园后几场的时候,”他用右手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小球乘着爆风弹起,“突然就复发了。”


  “医生说我有至少一年不能挥棒,送球也只能用五成力道。跟教练商量过后,他建议我来这间学校——实力不弱,而且也适合养伤,对吧?”


 


  他讲完了这个突兀的故事,握着小球转了转,又向着成宫抛去。投接球得有了两人才能玩,他这么做,仿佛在对成宫说——该你了。


 


  成宫盘腿坐着,双手松散地搭在腿上,他将视线下移,与左手心里那颗球体对视。他好半天才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经过了砂纸的磨砺。


  “引退后,我们三年级组队跟一二年级的打了场比赛……


  “第九回合上半,我们领先一分。到了下半,我站在投手丘上,二好二坏,为了解决掉对方的四棒,捕手想了很细致的配球,最后是颗要求很详细的指叉球……”


  他手指蜷起,无意识地握出了指叉球的手势,浅浅地,似乎完全用不上力气。


  “但是我又暴投了。”


 


  “太奇怪了,高一也是这样子的。我站在投手丘上,看到阿雅学长的暗号,握好球,明明每个姿势都是完美的,出手角度也没有任何问题,但结果却暴投了。


  “那之后我想了好久……一直在想,然后觉得,肯定是因为我还太弱了吧。失误是可以避免的,我失误了那就只能证明我还太弱了,我太弱了,所以我根本就不该站在那个地方,只有弱者,才会有那样的失误。那么就必须抓紧时间变强起来,变强了……只有变得强到能够毫无压力地站在那个投手丘上,我的时间才能重新开始走动。


  “高二的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尽到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了。然后真的就特别顺利地赢下来了,一直到决赛……”


 


  球被他紧紧攒在手中,几乎要不堪重负地恸哭。


 


  “——甚至到了决赛,我都觉得我投得很好。


  “但是我们却赢不了……打线才刚适应了对方的投球,还没开始得分,他们就换了一个投手……我以为我可以撑到大家把他们攻克掉,但却还是被打出去了……”


 


  “高三更是,结果连甲子园都没进……一也,你知道我被你敲出那只决胜打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怎么三年前就愣是没把你弄到手呢。”


 


  “如果你来了稻实,那我们可能就会连着三年制霸西东京,就算第二年没法夺冠,第三年也该赢下来了。


  “但是不对啊,要是你来了,稻实就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谁能知道你来了的话稻实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就算我再怎么劝,你也肯定是不会来的吧,那就没意义了。”


 


  他低着头,声音像挂了千钧的重担,被狠狠地拉扯着坠入地心,他在一旁听着,觉得那从最深处传来的共鸣几乎快要将他都给震垮了。


 


  “所以说,我是连着输了三年。”


  成宫这样说,口气笃定。


  “第二年的时候,阿雅学长还感谢我,也没有人责备我,连我自己都要将那场失利归结到无可奈何里去了。但实际上到底是怎样呢。”


 


  “我明明做到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我都已经做到就算失败也能毫无怨言了。而且我也那么想赢,我那么、那么想赢……


  “——可我还是输了。”


 


  “当时我就站在投手丘上,看捕手跑到后面去捡他漏接的那颗暴投球,三垒跑者趁机冲回本垒平分,我突然就觉得……”


 


  “——难道,我就这样了?


  “我已经,穷尽我的一切了?”


 


  为摘取胜利果实所需的努力与胜利的意愿都已达到峰顶,就连他的同伴,也是他所能募集到的最好的了,他为了那场胜利穷尽了一切——他已经穷尽了?


 


  “下一个打者站上打击区之后,我突然就无法控球了。”


 


  “教练发现我不大对劲,就介入进来把比赛叫停了。


  “结果就连高中最后一场比赛,我都没能赢下来……”


 


  成宫双手在轻微地颤抖,看得出他已努力在遏制了,但还是无法完全压下来。


 


  “我在投球……特别是在公式战里投球的时候,从进入投球动作开始,手指尖就完全没有感觉了。


  “去看了医生,但他们说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就只能自己调整,一开始球的落点特别混乱,到了冬天快结束的时候,终于能勉强朝好球带集中了。但却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了,我……”


 


  御幸一直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他就明白成宫接下来会说什么了。他没等成宫将那句话说出来,就伸出左手递到对方眼前,道,“捏捏看。”


  成宫有些疑惑,他还没从自己的思维漩涡中走出来,整个人都像掉到了冰窖中去一般神不守舍,他的惯用手也尚未稳定下来,但当他握住御幸的左手自然地那么一捏,还是把御幸痛得皱起眉头。


 


  “力道十足嘛。”


  御幸龇牙咧嘴地说。他挑起眼角来与成宫对视,万分自信地笑开来。


  “什么嘛,比我想象的更能投啊。”


 


  “……什么?”


  成宫呆呆地顺势松开他的手,没反应过来。


 


  “鸣,我也还想继续打棒球。”


  御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还想继续打很多、很多年的棒球。”


  他笑容就没停过,但接下来露出的却多少有些挑衅了,“我也还没赢够,就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够。”


 


  “现在是在大学,那首先就是称霸全日本选手权大会吧。这支球队的底子本来就相当不错,在我们这一代把它推到至高点并不是不可能的。还有职棒——我是绝对不会放弃职棒的。


  “强者,还在上面。”他竖起一根指头朝天,是常能在青道休息区边见到的姿态,目光炯炯,无可抵挡一般,“在到达那里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还真有自信……”成宫面上浮现出了一种稀罕的神色,或许该称作瞠目结舌。太不可思议了,经历了那种无边无底的绝望,他怎么还能如此积极?


  “哈哈,说什么呢。”御幸笑得忒开怀,“我可是听了你的故事才确信我一定能做到的啊。”


 


  成宫对胜利的渴望,和他为此所付出的一切。手指可是投手的生命,他们对手指控制的要求之精细,即便是同样身处于棒球这一运动之中的御幸,也时不时便会陷入感慨之中。他连指尖的感触都失去了,即便如此,他也敢站在投手丘上一局一局地投,甚至还在渐渐地恢复到原来的水准——成宫早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慢慢地开始重新站起。


 


 


  “一起把伤养好吧,鸣。”


  御幸仰头看着他,他的表情和肢体都很平静,完全没有多用一丝力气,像在说一件不容颠覆又理所应当的事情。


  “别再待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了。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得到我们还完全没拿够的东西。”


 


  “你也不会放弃的,对吧?”


 




  高三的深秋,他因原因不明的病症而深陷囹圄,就在那时,国友教练将他引荐给了N大棒球社的现任教练,谈话全程他都完全心不在焉,光是压抑自己的破坏欲便耗尽了全部的精力,直到那个名字从对方口中出现——御幸一也。一也?他说他几天前才通过青道片冈教练的推荐与一也见过了面,并开始大谈成宫鸣与御幸一也成为投捕的前景——等等,一也?


  他都没发现自己是何时卸去手上的力道的,对方口中所述的也是他曾念想过的,但此时此刻,比起能与一也搭档的欢愉,充斥于他胸中的却更多是另一种欣喜——他还以为他被抛下了,他莫名其妙地摔下了原本的道路,一个人狼狈地滚落在泥泞里,他还以为他必须在黑暗中摸索,为了寻找到曾经理所应当的光明而将自己的一切慢慢地损耗……


 


  他还以为,真的就只剩他自己了。






  “……居然用疑问句啊。”


  御幸一直没移开视线,这让他终于捕捉到了来自成宫的笑脸。他有多久没笑过了呢,明明是过去的他常常挂着的表情,现在看到了,居然能让人感到怀念。他的自傲与自信,他身上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特质,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却分毫没有冻坏的迹象,仅凭一小束的光芒,他便似乎又要冲破桎梏,蓬勃生长。


 


  “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就安心啦。”


  成宫看着御幸捡起那颗不知何时滚落到了床铺上的小球,捏在手里,接受并给出他的应允。他不需要看、不需要听、甚至不需要再多动一动脑筋,他能感受到御幸所感受过的很多东西。他把所承受过一切的都内化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没有什么是能吞没他的,只有来自他的吞没。御幸闪闪发亮,虽然他一点都不刺眼,但即便是这般的昏暗,也抹不去他的光芒。


 


  “……一也,果然你进了职棒之后还是跟我一起来吧。”


  “北海道那么冷,我才不干呢。”


 


 


 


  那一小束的光芒刺穿昏暗,刺穿所有薄如白纸的黑暗,他那本来早该停止了苦楚却仍旧日日抽痛的疤痕,似乎正被微弱的它炙烤——好痛,是比滞留于昏暗中更剧烈的疼痛,但他们是要将这一切都接受的,总归是要容纳这所有的所有的。就这样走出昏暗——


 


  不用等太久,就会到光明中去了。


 


 


 


—END—


 


 


 


后记:


  复健……真的……好……辛……苦………………OTL


  这篇其实是被寺岛的后爹力震撼过后才萌芽的产出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过去的我太白目了,还是现在的我太敏感了,或者就纯粹是因为寺岛真的太虐了……总之,我看里面每个人都有种下一秒就会被折断的感觉,真是心好累……然后想看御幸见到了成宫把自己裹被子里的窝囊样,一脸嫌弃地说着“你怎么这么麻烦”一边靠过去安慰的场景……结果这个场景居然被掐掉了?【。完全塞不进去是怎么回事啦【。果然我是不能开玩笑的体质吗【什么鬼【。


  出现的所有联盟和大会都是实际存在的,大学也是取首字母大家都懂的……哲学长和真中boy所在的大学这个是原著中有的信息,但他们从属于哪个联盟这点是我推测的,很有可能错了,错了也别怪我【喂


  以及写这篇的时候尝试着用了前段时间WB上安利的和OmmWriter和Scrivener,前者相当小清新,但对我来说小清新过头了【。后者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但如果用顺手了的话还是不错的,不过毕竟是英文系统,全角输在里面导出成txt啊doc的时候会全变成半角这样。


  以上……我终于摆脱这一篇啦…………(躺平 <<<快被复健折磨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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